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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国美食英文中难念的中文食经:该怎么翻译“辣”等美食概念

※发布时间:2014-11-20 12:01:21   ※发布作者:小编   ※出自何处: 

  [摘要]大闸蟹万千宠爱在一身,中文里已说了写了这许多,都快形成了一种蟹语言形态,其中有历史文化联想沉淀、积累。用英文来写,却难以中国人舌蕾上的美味想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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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还是在上世纪末, 刚开始用英文创作《红英之死》时,种种吃在上海的记忆便在字里行间不邀自来。我也乐见其来,觉得这可能会像普鲁斯特在《追忆似水年华》中那样,从一片小饼干带出记忆联想,对背景设在上海的小说多少有所助益。自然, 还有个不得不承认的因素,在我居住的圣易市,中餐馆都无可奈何地美国化了,平时禁不住要在想象中馋正的中国菜。在小说里写上几笔,似乎多少也可以给自己些许心理安慰,在另外一种语言中,在另外一个国家里。完全出乎意料,预期的满足反而成了很的经历。倒不仅仅因为有些食物在美国见不到,或不为人欣赏,如鸡爪、臭豆腐、荠菜(在我邻居的后园里,他说这是压根儿不能吃的杂草)。还因为中国饮食经验中的一些基本概念,在英文中是不存在的。

  先说一说“鲜”字。这算得上是中国美食中至关重要的概念之一。从汉字的结构来看,由“鱼”“羊”部首组合而成,在日常生活中却可用于所有的菜肴。在素餐馆里,人们能给出的最佳评价也是“鲜”。乍看上去,delicious是相应的英文字,但其实太泛泛,无法表达中国人舌蕾特有的一种味觉。一个具体例子或能说明问题。我的美国朋友恰克受我影响,迷上了鸡汤阳春面。美国超市冰鸡熬出的汤不鲜,我想当然地加了些味精,恰克在一旁大惑不解。只是要向他解释什么是“鲜”,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,还是徒劳。英文中没有这个“鲜”字,对他来说,鸡汤已经够“好喝”、“可口”、“美味”(都可以译成delicious),压根儿体验不到还要加味精来追求的鲜味。可对中国人的口味来说,“鲜”不可或缺,味精(MSGmonosodium glutamate)因此得到普遍应用。要在烹调中产生有机的鲜味不容易,合成的味精成了便宜的替代,进入了大规模的生产,自然也进入了我的美国厨房。那么,是不是可以说是因为语言中特定词汇的存在,人们才去追求与之相应的经验? 反之亦然,英文中找不到这个字,美国中餐馆为了招徕非华人顾客,经常还得要打出“NO MSG”的广告,让他们进来心安理得地用餐。

  再举一个中文字,“麻”。对川味菜肴来说,麻必不可少,在英文中一般都译成辣(hot),但是麻并不是辣。如果要直译,麻在英文中有指舌头发麻的意思。因为陈探长系列,我还专门去请教过国内一位美食家,询问麻到底属于怎样不同的味觉范畴。他作出的定义是:“麻得像成千上万的蚂蚁在舌尖上爬。” 我结果还是没在小说里采用如此耸人听闻的描述,担心会把非华裔的读者吓走。尽管如此,这足以说明麻与辣是截然不同的味道。我在圣易认识一个华裔厨师,更坚称麻是川菜真正的灵魂,每次回中国,一定要把正花椒从老家带出来,在美国海关遇到麻烦也在所不惜。我的问题却在于,英语中没这一词汇,又怎样能在小说中重现川菜的独特风味?

  问题还不仅仅在于中菜的特殊口味。再举一个中国字,“馋”,在英语中同样找不到相对应的字。馋不是饿,而是指一种特殊的食欲味觉需求, 能用作动词或形容词。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不少著名例子。如晋代的张季鹰,他在京城身居高位,却因为馋家乡的鲈鱼,辞官回乡。他的馋成了名士风度不愿为了名利自己在知识圈子中颇受赞扬。宋代的辛弃疾更在诗中说,“休说鲈鱼堪脍,尽西风,季鹰归未。”毋庸置疑,“馋”在这样的语境中毫无负面意思,而象征着个人情趣的追求,也可以说是刻意对保持距离。同样,在今天的上海,陈探长有时因为上的烦恼、幻灭,会馋上一番,有时也因为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,深入案情也需要在杯盘交错中开拓人际关系。这与西班牙作家蒙塔尔万(Montalbn)笔下的私家侦探卡法侯(Carvalho)有所不同,后者更多是伊壁鸠鲁式地纵情于口腹之欲,甚至上升到了一种存在主义的选择。英语中找不到“馋”字,陈探长身上带有传统文化印记的性格特点,又怎样能表达出来?

  套用后现代主义的理论说,是语言在说人,而不是人在说语言。无相或相,说到底都是在语言之中。“鲜”、“麻”、“馋”等字,似乎都能如是说。探讨得更深一些,这不仅仅是语言学中能指的随意性问题。或许, 在一种语言中所拥有的词汇意味着在这一语境中所拥有的可能经验,反之亦然,就像维特根斯坦所说的那样,“我语言的局限意味着我世界的局限”?

  且不论这是个先有鸡或先有蛋的问题;陈探长系列翻译成了二十多种语言,出版社要我往下写。让陈在中继续失意彷徨,在中餐馆偶尔找一点点,似乎成了他仅有的乐趣,我也实在不忍心。这不知不觉成“圆型人物”的有机组成部分。我也只能着,在英语中尽力去描写那些几乎是描写不出来的中国山珍海味。

  在小说《红英之死》中,有一章写到俞与妻子佩庆请陈探长来家吃大闸蟹。蟹是上海餐桌上最有人气的河鲜,应该可以体现这城市的文化气氛,而且要写蟹,我琢磨着不会遇到什么问题。虽说蟹在美国并不像在中国那样受欢迎,但在餐馆和市场上还常能见到雪蟹、蓝蟹、约那蟹(jonah crabs)蟹总是蟹,不管具体叫什么名字。

  但我立刻碰到了问题。对上海人来说,大闸蟹最美味的部分来自蟹黄蟹膏。在老城隍庙南翔馒头店,只要放上一丁点儿,小笼价钱就得翻番。说来惭愧,蟹黄蟹膏挂在嘴边说了这么长时间,自己却从没想到要去搞清楚到底是什么。在电脑前大脑短,唯一能想起来的线索是“九雌十雄”。不得不查字典:“蟹黄雌蟹的卵巢和消化腺”,“蟹膏雄蟹的与器官的集合”。倒抽口冷气再查一遍,还是如此。只是,把词典中的定义生搬进小说里,令人馋涎欲滴的感觉顿时荡然。虽说胃口大受影响,我还硬着头皮把这一章写下去。

  这是顿精美的晚餐,甚至可以说是蟹宴。在铺上桌布的桌子上,膏腴的大闸蟹在小蒸笼里姹红姹白。小铜槌闪烁在蓝白的碟子间。黄酒烫得恰到好处,在灯光下呈现淡淡的琥珀色。窗台上,一束菊花插在玻璃瓶里,也许已有两三天了,稍见清瘦,却依然风姿绰约。

  “我真该带上佳能相机,好好拍一拍这餐桌,大闸蟹,还有菊花。”陈擦着手说,“这多像是从《红楼梦》里撕下来的一页插图。”

  “你可是在说第二十八章? 其中,宝玉与他姐妹们一起品蟹吟诗。” 佩庆说,给庆庆把一条蟹腿肉挤了出来,“可惜,这不是大观园里的房间。”

  “甚至都不像是在青浦大观园里。”俞高兴地想到他们前些天刚去过青浦大观园,“不过我们的陈探长可是名副其实的诗人。他会给我们吟诗。”

  “千万别让我吟什么东西,” 陈说,“我现在嘴里塞满了蟹,这比诗可要强得多。”

  “蟹还没有真正进入季节。”佩庆抱歉说。

  “不,味道好得不得了。”

  陈显然十分欣赏佩庆的厨艺,尤其是特制的紫苏调料,不一会儿就用了一小碟。他食完一只雌蟹的蟹黄[在英文中只能是“雌蟹的卵巢和消化腺”],满意地叹了口气。

  “宋代诗人苏东坡有一次感慨说,‘但愿有蟹无监酒。’”

  “宋代的监酒?”庆庆第一次插嘴提问,显示出他对历史的浓厚兴趣。

  “监酒是十五世纪时期的小官,”陈说,“只在正式的宴会和喜庆场合中,对其他官员的行为负责……”

  [饭后] 俞与佩庆把陈送到汽车站。陈向他们一再感谢后上了车。

  “今天晚上一切都还好吧?”佩庆说,挽起俞的胳膊。

  “都好,”他心不在焉地说,“一切都好。”

  但并不一切都如此。

  他吻着她的后脖子,内心对这个晚上充满感激。

  “去,”她微笑着说,“我一会儿就过来……”

  她终于来到床上,躺入毯子下面。她把身子轻轻移近,把枕头挪到一个更舒适的,他未感到任何惊讶,手伸进她敞开的睡衣,试探地抚摸着她平滑的小腹。她可以觉察到有些发热,他把她的腿贴紧他自己的腿,她抬头看了他一眼,眼睛像镜子般映出他所期待的反应。

  他们不想吵醒庆庆。

  他压低呼吸,努力不在动作中发出声响,她尽力配合着他。

  后来,他们紧紧相拥了很长一段时间……

  在他入睡前,仿佛有轻轻的声音从门边传来。他躺着听了一会才想起,还有几只没蒸的活蟹留在木桶里,在铺着芝麻的桶底不再爬动,只是吐着泡沫,在中用蟹沫相互滋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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